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享受
时间:2021/7/9 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赵丽杰 阅读:3664

 

[题记]“认识”林文月,是很多年前,从《饮膳札记》这本书开始的,后来陆续买了《京都一年》《交谈》《作品》等。用“大雅大俗”形容林文月散文风格当不为过。无论是忙碌一天,卧室柔和的灯光下,还是闲坐书房,享受轻松阅读的时光,都适合读林文月。她的文字里,有温暖的人情,有烟火味十足的精致生活,有一种把日子过得心满意足的踏实感。

疫情当前,朋友让我推荐几本闲书,以填补不能到处旅游的空白,我就又介绍了林文月,自己顺便重读了几篇,还是喜欢。

  

喜欢自己下厨的女子越来越少了,所以林文月教授显得很特别。

一次,有人请她和著名女作家齐邦媛在湘菜馆吃饭,聊得最多的是身为女教授的诸多艰难,忽然,林文月冒出一句“我实在不佩服现在那些只知道写论文、从不敢进厨房的女教授”。

不了解的,还以为她是个耽于家务、无所进取、空有教授虚名的人。其实不然。拥有学者、翻译家、散文家三重身份的林文月,曾执教于台湾大学,是美国华盛顿大学、斯坦福大学、捷克查尔斯大学等世界知名学府的客座教授。她以研究中国古典文学,特别是六朝与唐代文学见长,出版有《澄辉集》《谢灵运及其诗》《山水与古典》等学术著作,翻译方面,她译的日本文学作品《源氏物语》《枕草子》等,被译界视作日本古典文学作品的最佳华语译本。文学创作方面,她的《京都一年》《读中文系的人》《遥远》《午后书房》《交谈》《作品》等著作风靡台湾。

林文月1933年出生于上海日租界,父亲从事房地产生意,在上海江湾路有不少房产。外祖父是有“台湾太史公”之称的连横,著有《台湾通史》。连战是她的亲表弟。她在台湾大学中文系就读期间师从文学大家台静农。

这样的成就,这样的出身,林文月是最有资格说自己“十指不沾阳春水”的,但林文月说:“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,喜欢烹调和做菜。”在《讲台上和厨房里》一文中,她说:“虽然我也谈到女教员身兼家庭主妇的冲突和矛盾,不过,人生岂不就是苦乐参半?一个女性教员和家庭主妇有甘有苦,实在也是应该的。”

林文月25岁以前不曾有下厨的经验,甚至连厨房都很少进过。结婚后,她认为“作为一个女人,料理家人三餐,应是分内之事”。林文月的丈夫郭豫伦是著名的画家,也是台湾五月书画会的草创人之一。林文月的译作《源氏物语》以及多部作品的封面,都由郭豫伦根据内容精心设计而成,而林文月部分书中的插画,也是夫妻两人联手绘制。

第一顿饭,她就是做给先生的。那是蜜月旅行回来的次日黄昏,她为迎接婚后第一天下班回家的先生,准备给他做一顿晚餐。她学着女佣的样子淘米洗菜,但无论如何也点不着炭火,“男主人准时回家时见到的不是温暖的晚餐,却是一个流泪的妻子。”这让她很是羞愧,便于研究教学的工作之外,认真经营衣食住行。“其中于烹饪之道,固然为了应付三餐之所需,不得不特别花费精神,”但“厨房里的事情,跟做学问没有什么区别。做出一道丰盛的菜肴,和写出一篇好的作品,一样有成就感”。虽然市场上卖啥的都有,但她仍然不厌其烦地做各种美食,“喜欢在年节重复母亲往昔的动作,于那动作情景间,回忆某种温馨难忘的滋味。”

渐渐地,她开始在家里经常举办沙龙式的聚会,以好厨艺款待家人朋友。“母亲去世后,我隔周请父亲来聚餐。他老人家喜食佳肴,而鱼翅软、羹汤鲜,甚得父亲钟爱。我有时特别为他留一碗孝敬,看老人家呼呼地食毕不留一丝余翅,心中便有很大的安慰。”“我于家中款待学生,一大盘炒米粉常常是他们期待中的主要角色。有时看那些住校的男学生每人盛食三两碗,迅速地盘底空白朝天,心中另有一种课室之中所不能体味到的感受!”

林文月认为,饮食固然重要,而宾主从容尽欢,才是宴会的最高境界。为此,她养成了做卡片的习惯。开始时只拟定菜单,后来菜单上题了日期和客人的名字,以避免客人到家来,每一次都吃同样的菜肴。

多年后,“翻着写在花花绿绿不同底色卡片上的宴会记录,时光飞逝,竟在小小的纸张里。”回忆当时,“宴客的乐趣,其实往往在于饮膳间的许多细琐记忆当中。岁月流逝,人事已非,有一些往事却弥久而温馨,令我难以忘怀。”于是有了《饮膳札记》这本书。在老饕心目中,此书堪比清代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。林文月说:“袁枚是遣家中厨师四处学艺,我则是亲身尝试。”林文月写食谱,不是机械单调的笔法。笔尖不小心会溜开,去回忆她母亲或是幼时在家帮佣的一个厨子。食谱里的滋味,遂往往味在舌尖而意在言外了。

林文月曾不经意间买到一本书,叫《杜镇艳阳下》,很喜欢。一位叫梅耶斯的美国女教授,到意大利旅行时,被一所老房子迷住,遂买下来,与再婚丈夫过起伊甸园般的生活。她把生活点滴记录下来,成为这本书。林文月在一篇文章中写道:“教书的梅耶斯,必然有一些压力和竞争的吧。譬如准备教材、批阅学生的作业,以及为升职等而书写的论文著作等。但来到远离加州的杜斯卡尼艳阳下,她可以心中空白地观赏三个女人走过眼前。生活,其实可以如此美好。”

林文月十分赞赏这样的生活态度,把梅耶斯引为知己。说:“我这人有一个不同的地方,就是常常把责任、工作弄到后来变成一种享受。做家务清洁,我当成运动,把家变得可爱,就很有成就感。我对人生、世界一直充满好奇心,永远有兴趣去发掘。即使累一点,也很快乐,或许我对生命太贪心了吧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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